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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第60部分阅读(2 / 2)

白妱的眼珠子动了一圈:“这还不简单把帷幕换块薄的透的。”


“对了,干脆连衣服也换一身。”白凤娇捏了捏她的手心笑眯眯地说道,“你出的好主意,没白疼你。”


“小姐疼我,我还能不一心向着你”白妱笑道,顿了顿马上又如数家珍地口若县河,“我早就装作有意无意地向陈茂才打听过了,听说那朱宁以前在朝廷里当过官,还被当朝的宰相千金看上了。这事我倒是信的,什么大官的千金就算眼睛长在头顶,看上他也不奇怪”


“那怎么明白了,他后来起兵谋反,人家宰相家肯定不乐意和他有什么关系。”


白妱道:“小姐真是明白人,不用说你就猜到了。”


白凤娇叹道:“那宰相千金也够薄情寡义的。”


“话是这么说,可真落到自己头上,谁也不愿意跟着一个朝不保夕的人落草为寇吧。”白妱不以为然道。


白凤娇歪着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话,不置可否。


第二百二十五章 势利


虽然时间紧迫,张宁一大早起来就巡视各处军营参与参议部的各种争执;但是他得知苗使白莒要再次面见自己时,仍然放下了手里所有的事回到了内宅,等待与她的见面。


今天早上开始就有细雨纷纷,雨很小出门不用打伞也淋不湿,但外面的地面却打湿了。他走在县衙内宅的廊道上时,一回头发现道旁院子里的地上沾着几片小小的黄花瓣,他不禁观看,又抬头四顾周围,这才发现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之中一个角落里有一株迎春花,但花树上的花朵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来慈利县住了这么久,现在才看到它,可是等到发现它之时花期已经逝去。


张宁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伤感和惋惜。或许是他心境的反应,换作别的时候恐怕也不会容易伤春悲秋,情感常常只是情绪罢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吟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张宁闻声转头看去,只见那苗使白莒和副使正从厢房里走出来,她见到自己在观察地上的花瓣便吟了一句词。虽然把咏梅花的词用在这里有些牵强,不过从一个苗人口中说出来,倒让张宁多少有些诧异。


他实在没有心情吟诗附和,却也不愿意在苗使面前表现出一丝不耐烦来,便指着刚才看的那几片小黄花瓣随口道:“花草树木都有它们的宿命,世间万物皆是如此。”


白莒的眼珠子向上一副思索的模样,好像在体会那句话的意思。她今天果然换了一身衣服,但是在外人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一般人也不会在意她的衣服上花纹的不同;倒是帏帽上的纱巾确实大不相同了。颜色变成了白的,而且更透当她能更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事物时,别人也能把她的脸看个大概模样了。


瓜子脸,单眼皮。脸上的皮肤比张宁见过的所有苗人及土家族的人都要白。据说因为他们的寨子大多修建在山上,用水不便以至于很多人常年不洗澡以至于肤色较深,少数地区的人的牙齿甚至也是黄的;不过这个白莒看起来并非如此,也许是作为苗王公主的近侍生活条件更好


“我正要按约去书房拜见你,正巧在这里就遇上了,见过大人。”白莒站在廊道上远远地作了个万福,姿态拿捏得十分神似。然后便向张宁这边走来,张宁也赶忙抱拳回礼。


她正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张宁。今天虽然没有明媚的阳光,不过大白天的在外头光线也很好,遮着她的面目的纱巾也透明多了,确是能看清楚张宁的样子。


果然他不像猜测中那样有着军阀的彪悍,却也比较缺乏汉人儒生那样的气质,白莒说不出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总之第一眼看清楚就觉得很特别,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他穿着的青色的长袍熨得十分平整,下摆还印着折叠衣服留下的笔直印子,白色的里衬给人分开整洁的印象;细看一身衣服的料子不过是普通的棉布,装饰品更是简单到只有腰带上的一块玉佩,但这样简单的着装却能穿出一种有身份的气质来。一张俊朗的脸,剑眉和较深的眼窝有一种内敛的英气,挺拔的鼻梁和嘴唇仿佛有些自负,但他的眼神里却分明有些叫人同情般的东西。


白莒愣了愣,心绪顿时有些混乱,不由得想着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遭人怜悯的眼神。大约是成国公朱勇的官军逼迫的


她心道:这个人倒一点都不叫人生厌。


“贵使请书房里坐。”张宁做了个请的动作。他带着白莒等人进屋后便喊了一声,“来人,上茶。”


这时白莒轻轻问道:“你既是建文帝的三皇子,我却听说你在官府做过官”


张宁听罢略一思索,说道:“自古以来起义者多有冒充旗号者,秦末就有起义军打皇长子扶苏旗号。不过我是建文皇帝之子是确有其实,因与旧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有身份是不能伪造的,贵使大可相信。”


“我并非此意。”白莒道,“听说汉人做官要考功名,科考查出身籍贯也很严,官府是怎么能让你做官的若是殿下不愿意说也就罢了。”


张宁微微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回答道:“母妃当初在南京失陷时将我抱养到了一个百姓家,以前我姓张。”


白莒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说来我小时也在别家长大的,长大后才回白家”


张宁心里想着朱勇的主力大概快到永定卫城了,为啥我要和一个苗女在这里胡扯不过转念一想,按照经验当一个女人对自己问东问西想要了解的时候,多半是因为她对你有兴趣或者心思。难道这个白莒有什么意思单看模样倒是不错,只是时候不对,如果她确实只是白凤娇身边的一个近侍,和她勾搭上意义也不大;若是专程负责与苗人来往的陈茂才当初与白凤娇身边的某个侍女好上了,或许还派的上用场。


“无事不登三宝殿,白姑娘今日与我相见,一定有什么话要说吧”张宁好言好语地说。既然苗王第二次派使者来,应该是想达成一种关系,否则也没必要如此了。


白莒听罢照样尴尬了片刻,说道:“确实有事要当面进言,昨日我们商议之后,决定向殿下提一个建议:若是你们暂时不想和朱勇在此地决出胜负,可以南下到高都县;然后与苗军东西夹击击败龙头寺的官军,若能如此,我们就能合兵一处,共同对付朱勇官军了。”


“苗王愿意与我军合击龙头寺官军并合兵一处”张宁立刻来了精神,又忙问道,“此事是苗王事前就决定了的为何文书上并未提及如此重要的事”


白莒轻轻摇摇头,又正色道:“虽然大王暂时尚不知情,但这件事我能做主。殿下尽可相信,你们南下之后,我一定可以说服苗王最终答应此事。”


张宁顿时大为诧异,一个白凤娇身边的婢女,能决定什么事如果真是那样,那白凤娇在苗人内部的权柄得大到什么程度估计要苗王做傀儡她执掌大权才能如此。但这种可能几乎没有,一个太年轻的女子如果很有权力,可能性只有两种,一种是靠父母一种是靠丈夫的宠信。白凤娇的权力只能来源于苗王,而不可能高于苗王。


既然如此为什么白莒敢下海口她只是信口开河大言不惭的话,这样不靠谱的人被苗王派作使者也太儿戏还有一种可能,这个自称侍女的白莒就是白凤娇


“贵使就是苗王千金罢”张宁不禁问了出来。


白莒迟疑了片刻,说道:“我是苗王的使者。”


“贵使代苗王而来议盟,你的意思就是苗王的意思,失敬失敬。”张宁忙道,“对了,军中有乐工,今天晚膳之后请白姑娘一起来听听乐工演奏如何”


她见张宁的态度突然热情起来,心下微微有气,冷冷道:“殿下不是说情势紧急诸事急迫,还有心思听乐工演奏我怕耽误了你的正事,还是算了吧;或许你今晚可以和部下们商量商量,以便回复我们的提议。”


张宁点点头,心下不由得有些懊恼。平时他也是常和人废话的,并不计较他人的身份,今天却反而表现出势利的形象来,真是失误之至。刚才白莒明显对他的私事感兴趣,多说几句又能耽误什么


极有可能白莒就是白凤娇,这个苗王的独女,据陈茂才此前的情报,在苗人中很有权力在苗王跟前影响很大;如果能得到白凤娇的交情,让她从中帮忙,到时候联兵对付朱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如果她愿意,与之联姻借兵又有什么不妥


这时白莒站起身来,又客气地作了个万福道:“不便过多打搅殿下,妾身先行告退,静候殿下的答复。”


“我送你回去。”张宁忙道。


白莒冷冷道:“我们就住在厢房里,几步路之遥,殿下不必多礼,请留步。”


张宁无奈应允。他琢磨着以前是怎么勾搭女人的,罗幺娘方泠,甚至于桃花仙子和赵二娘那些女子都曾芳心暗许,对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做的他想了半天,理不出个头绪来,真到需要勾搭女人的时候,却束手无策,无奈至极。


向南进军如果能联姻就靠谱了。什么,作为现代人不应该把爱情当作工具面对一个动不动就杀人全家的皇帝,以及他手下大将一群想方设计要灭掉自己的大军,性命旦夕之间的时候,什么跟什么都是童话罢了。


张宁随即到参议部商议此事,不过他只说与苗人达成了盟约,让朱雀军向苗军靠拢是苗王的意思。众人需要一个希望,而不是固守在慈利县城这个弹丸之地消极抵抗,或是漫无目标地四处流窜。


第二百二十六章 阳光下悠扬的笛声


朱雀军内部很快达成了共识,南下进军高都县。此时此景,朱勇的主力官军占领西面上游的永定卫城;岳州府官军从西面进逼澧州,时日一拖澧州石门肯定守不住,因为朱雀军主力都在慈利。如今谁也不愿意死守在这三县之地。北面虽是山区可以一时避官军锋芒,但往北就是施州卫等地,既没有根基也没有出路;文官武将都赞同南进,苗使两番派人来议盟,大家都认为可以稍稍依托于苗人对抗官军。


南进之路要面对的主要阻力不是高都县守军,而是驻扎其西侧的龙头寺两千多人。仅此一部就比张宁的人马多,但相比之下,众人更愿意去对付龙头寺的那股人马,而不是直接和朱勇决战。


张宁考虑到龙头寺的兵马可能会在之后收到朱勇的命令,向东进驻高都县。若是一时解决不了这座城池,反被其袭扰拖住,情况会十分不利;当初无法攻下永定卫城的事历历在目,所以他决定随军携带已经制造出来的十一门臼炮。


一队人马赶着去把城西兵器局作坊四周的房屋拆掉,然后放火焚烧兵器局,城西边烟雾升腾如同发生了火灾。同时烧毁的还有不能带走的一切卷宗资料和工具。


臼炮一门重约四百斤,和长管炮比起来算是很轻的,但运输照样不轻松,须得用马车来拉,所以辎重火炮也只能走驿道大路了。湖广这边的乡里小路纵横四通八达,但是可以走大军的路也就只有那么一两条。况且各部人马从城内四处集结,城中主道上队列大张旗鼓通过;以及兵器局那边的大火。朱雀军的动静是没办法掩盖的,快则一两天之内,可能朱勇就会从探报中知道他们的动向。


张宁叫随从收拾了东西,换了衣服从县衙内出来前往军中和部将们会合,随行的还有汪昱梁砚等文官。剩下的那些本地官吏,对他们自己屈服于“叛军”的事实还抱有侥幸,并不愿意追随,张宁也不强求。


几个文官和张宁都换上了一色的田园灰衣服,上衣下裤脚蹬皂靴,也许汪昱等自持文人身份,本不太愿意穿得和武夫们差不多,不过既然张宁都如此打扮他们也就仿效,其实这种宽松的衣裤款式骑马更利索。苗使一行总共十余人,就跟随在中军;张宁并不避讳这些“奇装异服”的人,大伙一看就知道是苗使,感到还有盟友而不是孤军作战并非坏事。


全部人马一千二百多人在十字街上集结完毕,并不耽误,当下就大摇大摆地敲鼓列队向城南出发。jūn_duì分作前中后三军,前军以斥候队为主,中军以步军主力,后军是辎重火炮和护卫队。城内许多百姓竟然在沿路观看,那宅子的窗户也有些人头在伸着脑袋看街上的情形;这倒是一件好事,朱雀军三番五令严禁扰民,在慈利县驻扎的时间一长,形象总是有所改观,至少百姓们都不怕他们了。


那些百姓在看街上的队伍,骑在马上的张宁也在看左右,突然间觉得这地方的房屋街道竟也是十分熟悉了,不知不觉在慈利县已经呆了有两个月。但再熟悉的地方又如何,最终也是一个过客。


征程再次开始了。


行军的路线选择了最常规简单的路,走大道靠近沅水支流,然后走顺水的大路。虽然南方不缺水,但行军的路线靠近河流水源总不是一件坏事。沿着沅水支流南下,高都并不远,这条道不到一百里。


本来张宁的地盘只有慈利石门澧州一带,现在已经放弃,南下几十里之后便是“敌境”。四顾周围,都是官军控制的城池,东面是常德府治所等几个重镇,南面是高都县,西北面是永定卫城。这种情况自然让张宁等人很没安全感,一股人马如同池塘的无根之萍。好在行军的几天都很太平,没有遇到任何袭扰和抵抗;官府的那些关卡巡检司的人,闻风早就跑了,这帮人没法和jūn_duì对抗。


从慈利县到高都地界,路程总共一百余里,但朱雀军还是走了三四天,主要是火炮辎重影响速度,虽然是走大路,但沉重的马车仍然会在半道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事。


三月初一早晨,从路上向南望去,高都县城的城楼在淡淡的薄雾中已经隐隐在望。这座城池建在沅水北岸,和很多城一样都是依山旁水。中军派人选定地点,很快下令构筑简单营地,主要以壕沟和木桩作为防御工事。中军营帐先搭建了起来,官吏武将便于议事,帐外忙碌吵杂如同工地,张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形。斥候队的将领很快探明了前方的状况,进帐禀报。


果然龙头寺的两千余官军已经重新作了调防,因为探报高都县城上的守军明显增多;沅水各渡口已有兵马驻守,南岸发现官军活动迹象。高都县附近突然多出来的官军,只可能是从龙头寺过来的。他们的反应速度并不惊奇,因为从高都县到永定卫,信使快马一个来回也就一天工夫;而张宁的人马在路上已经大张旗鼓走三四天了。


斥候大队的百户官及其副手详细地禀报各种情况,帐中官员武将正在汇总消息进行判断。这时候一路跟着的军事“顾问”周梦熊很尽责地说了自己的意见:“大致情形再明白不过,朱勇的安排或高都县的官军主将打算有两个:一是凭借北岸的城池固守工事,二是在南岸布兵为河防,阻止我军渡河。其目的也很容易猜测,是想阻止我们渡河向龙头寺辰州府方向进发,也许朱勇对我们与苗人结盟已经有所察觉。”


接着韦斌也开口说道:“我们得设法尽快突破河防,渡过沅水。否则朱勇军从北面进逼过来,我们在此地无险可守,又被挡住去路,恐怕不妙。”


这时张宁开口道:“若不先取城池,我们渡河作战时侧翼和后面势必遭到城中兵马的袭击。因此作战方法应先取高都,控制沅水北岸,再设法渡河击溃河防军。诸位以为如何”他说话的方式依旧快速而沉稳,没有丝毫的装腔作势。


众将议论了一阵,大多赞同先试图攻占高都,因为军中有火炮,据兵器局的马大鹏说已经修善了缺点,可以使用了。


短暂的议事很快结束,大伙议定扎好营帐之后,稍作休整便当日向高都县城发起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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