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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部分(1 / 2)

记得还很清楚,少年时候那些荒唐又无忧的往事。


做了亏心事怕被辉月找到,躲在假山里,两个少年互相用体温熨热对方,往手上呵着热气。


后来困极了睡去,醒来的时候,却象两只猫儿一样,相抱着窝在辉月的榻上。


子霏也有些头重脚轻,把行云往榻里面推了推,在竹榻边上卧了下来。


酒意睡意一起袭来。


梨花沽酒趁青旗……


年少的时光,真的是快乐……


昏昏沉沉间,听到劈啪劈啪的脆响,子霏茫然睁开眼……


哪里的声音……


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烧起来,子霏伸手摸了一把。


又是一下“啪”,响得脆生生。


这一下是彻底清醒。


原来是自己的脸被人掴打发出的声音!


“喂!”子霏的睡意褪了大半,捂着发痛的脸颊看着衣冠不整的行云:“你发什么疯!”


“你小子占我便宜!”行云怒气冲冲拉着襟口:“你居然,居然……居然趁人之危!”


“我占……你什么人便宜了?”


行云脸涨得通红,反手又是一巴掌:“你……你还好意思问我!”


他翻身下榻,左看右瞄的找鞋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暴力气息。


子霏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就是一起困了个觉?至于这么狷介?说得他好象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


“我警告你!看在你酒后无德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行云脸红得象蕃茄,几乎能滴下蕃茄汗来。


“我到底……”怎么着你了几个字没来及说,行云顺手抄起桌上那个小酒瓮就扔了过来,子霏忙一偏头,酒瓮擦着耳朵飞过去,扔出了窗户。


好……好怕人的气势。


行云转身大踏步出了门,还重重在房门上踢了一脚!


子霏闭口无言。


就算是要砍头,也得让人当明白鬼吧……这算什么啊!连问都不让问就给人定了罪了!


还真是行云的一贯风格。


子霏捧着脑袋,晕晕乎乎的爬起身。屋里陈设简单,看起来就是不住人的样子。好在还找到一面镜子,凑近了一看,两腮泛红,倒似海棠春睡荼糜香。


就这么一看,谁能知道这红晕是被人左右开弓打出来的啊!


子霏坐下喘几口气。


行云这种小性子啊……算了,回来让星华或是平舟去解释下吧。


站起来走了几步……果然,虽然是龙族的体质,这样酗酒也受不了。


下次还是得有点节制。


子霏扶着门框站定,回头看一眼小小的竹舍。


简单的小屋,象是现在的行云。


天际流云一样的随心所欲的生活,醉酒放歌,肆无忌惮。


有些怅然,更多的是释怀。


门框上有几个深深的孔。


子霏的手指无意中便按了进去。


好奇起来。


五个指头陷进去,丝丝合扣。


这是谁……捏出来的孔?


刚才行云走得匆忙,应该不是他吧。


可是木痕犹新,指印宛然。


这个人的指头一定很修长。


子霏缩回手来,食指上沾了一点红。


咦?


那个人被木刺扎破了手吧。血都沾在这里了。


第 106 章


风吹在脸颊上,热热的痛被凉风吹得妥贴舒适了些。


只是同榻共眠,行云至于生这么大气么?


摇摇头,又是想气又是想笑。


仔细认了道路,向着帝都宫城的方向去。


观花鞭马,醉酒折香。行云这样快乐而无忧的生活,让他有些羡慕。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这样的渴望见到辉月。


迫切而强烈的愿望,冲动得难以克制。


子霏捂着胸口,步子慢了下来。


觉得胸口闷痛。


那种沉钝的,压抑的痛楚,子霏所熟悉的痛楚,慢慢的扩散。


要命。


怎么不早不迟偏在这里。


前无村后无店,甚至一个行人也碰不到。


他捂着胸口慢慢靠着树坐倒。


这个旧伤,恐怕永远也好不了。


当时气急焦躁,拖着破败的身体,从隐龙折返天城,扑空。再追至帝都。


风云色变的上界,血流千里的帝都。


早也想过,无人相助,杨沃迟不可能一个人死里逃生,再潜踪那样久,最后捉到那一个空子来寻隙为凶。


奔雷曾经怀疑是七神。


但是七神已经尽被那时的飞天屠戮杀死。


谁也没有想到,是克伽。


突变猝生,奔雷身负重伤,星华与平舟远在西隅鞭长莫及,辉月独木难支。


什么风花雪月的话也放到一边,在危机四伏的困境中,什么也来不及去想去说。


同舟共济,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明天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年。


常常看着辉月认真的侧面,那时的子霏有种酸楚的甜蜜。


等大局底定,等一切动荡都平静之后,他会和辉月说个明白。


为什么跟着他跳下湖,那长长的,两个人无助的,象孩子一样,互相舔着伤口,相依为伴的日子。


隐龙那么的甜蜜的生活。


也有疑问,为什么辉月可以离开的那样决绝。


还怪他么?


还是因为他已经预知了帝都将有的变乱?


新伤迭叠上旧伤,新愁漫过了旧恨。


最后奔雷殒命,克伽伏诛,天界元气大伤,风云巨变。


辉月是众望所归的天帝,再无人有二言。


子霏的伤势始终反反复复难愈,汗青试了多少方法也不能令他好转。


子霏自己心知肚明,只要回到隐龙,那里的泉池,白江,可以治愈一切沉疴。


但是辉月在这里。


所以子霏连一次也没动过想要回去的念头。


只是辉月事忙,子霏怎么约见,都见不到。


一次,两次。


一天,两天。


一月,两月。


最后耐性耗尽,硬闯正殿。


被侍卫缴了剑押住,他不管,也顾不得反抗,大声呼唤辉月的名字。


“辉月!”


“我有话要和你说!”


“辉月不要走,我有话要说!”


“辉月!”


“辉月!”


辉月恍如不见,恍如不闻。用他独有的淡漠和遥远的目光,隔着一丛丛的屏障,冷冷看着。


那眼底什么也没有。


没有从前的温柔,没有曾经的天真,没有热恋的纯稚,没有共患难时的肯定信任。


被人拖走,茫茫然的忘了反抗。


抱着膝待在帝都的囚牢里。


那时候犹有心情嘲弄自己。


改朝换代,一代江山换帝君。可是这囚牢还是旧时样,一成不变。


倒比帝宫大殿上那张白玉椅子还显得稳固。


越想越好笑,辉月升基一月有余,称得上事事宽厚。想不到他天帝的囚牢里,第一个锁的人居然是自己。


惹恼了他了。


他现在是天帝,不比从前。


他不是那个惊吓无要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了。


对他宠溺爱护,情深难抑。可是子霏忘了,应该先尊敬他。


长久的,象是心心相连的相处让人忘记了,辉月是多么重视体统和脸面一个人。


当着这么多人,让他下不来台了……


实在也是该罚。


数着日升月落。


原本以为,顶多三天,辉月就会放他出去。


然后,他要和辉月说……好多好多的话。


精神可以撑住,因为头脑在期待未来。


但是身体不会,身体很现实,它是活在现在的。


子霏数到第十一次月亮落下的时候,陷入高热昏沉。


辉月终于开释,让汗青为他治伤。


汗青流着泪,为他找最好的药。


他只是撑着说,要见辉月。


然后,辉月终于来了。


那时候子霏不知道,痛哭的汗青在天帝寝宫前跪了三日三夜不饮不食,求辉月来看他。


如果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辉月那时会说什么话……


可是就算早知道,不亲耳听到,也不会心死的吧?


后来,他看着辉月的脸,却听不到他还说了什么。


辉月用他一贯的冷漠,把子霏留在了那个弥漫着伤药味的屋子里。


帝都下起了雪。


很冷。


子霏昏昏醒醒,身体始终好不起来。


汗青急了也会骂他,骂完了也会哭。


后来,平舟和星华终于有了消息,他们脱险,得胜归来。


子霏请汗青向辉月转达,他想要返回隐龙。


辉月拨了人手护送他。


“殿下……等舟总管来了,再走吧。”汗青抱着他的手哭泣。


“还哭……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子霏看着那个一直随在他身旁的人:“文正……对你好么?”


汗青抹抹眼泪,点了点头。


“要好好珍惜呵……”子霏无力地一笑:“舟总管……你要是见着他,和他说一声,我还活着的事情。其实,不说也好……以前的飞天,是已经不在了。”


汗青的眼泪一下子又滚了下来,子霏忙改口:“还是先不要说。我的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等我好了,再告诉他,免得他挂怀。”


没有说出口的是,既然以前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说,又何必现在透露消息?他在帝都这些时候,一直都没有露真正的面目。


如果伤好不了,又何苦让平舟无谓的再伤心一次?


天空蓝得很,车马摇摇,离开了帝都。


那时候撑起浑身力气也回不了头。


子霏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来帝都了。


第 107 章


面具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许是被行云追打的时候遗在小屋里面。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晨雾渐渐变淡不见。


痛楚终于平复,子霏慢慢站起来,然后,拖着步子向回走。


来的时候轻快,回去的时候却用了足足的半天。


到了帝宫的时候,天已经过午了。


小侍急得团团转,看到他回去,真喜出望外。


子霏只是一径地摇头,不想喝水,也不想吃东西。


很累。


这个早就千疮百孔的身体,好象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小侍守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子霏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了开来:“现在的天医院……谁当值?如果是文先生或是汉青,请他们中的哪一个过来都好,”顿了顿,喘了几口气:“请司礼官替我转达天帝陛下,旧伤发作,我须得尽快回转,请他安排一下。”


小侍答应了一声跑了。


子霏瘫在床榻上,四肢沉得象灌满了铅……又象是抽掉了骨头。


软软的,沉重的,没有生命力的腐r一样。


可能是病痛的关系,回想起过往。


子霏觉得自己早已苍老,因为总是缅怀着过去。


却不希冀将来。


辉月许是被两百年,他的狂执吓坏了吧。


所以这一次总是避不见面。


其实,并不是因为还在妄想执着什么,才去请见的。


只是想多问一点,行云是如何复生的事情。


还有,难道普通朋友就不能叙叙别来之情?


不过,既然辉月摆明了态度,自己再赖着不走,也说不过去了。


虽然,到帝都来的首要任务,是为辉月庆生。


不过,想必见不到他的辉月,这个生辰会过得更愉悦而坦然吧。


手轻轻按上胸口,然后缓缓施力。


压迫住痛处,似乎可以减痛。


掌心触到不平滑的肌肤,子霏觉得有些释然,也有些茫然。


因为离别得太久,所以和平舟他们反而找不到什么话题,本来不是刻意隐瞒,却一直也没有透露身份。


现在觉得无所谓,面具也丢了。


可是,也要离开了。


身体一年差过一年。


离开隐龙谷,旧伤就反复发作。


这个屡次重伤过的身体,大概已经不行了吧。


头发灰白如絮,毫无光泽。


握在手里似一把枯草。


小侍已经去了半晌,却不见回转。


是没找到人,还是因为什么事情绊住了?


胸口冰冷而积闷的感觉渐渐削薄变淡。


子霏松一口气,无力的在榻上翻转身体。


睁开眼,看到的东西却是模糊不清的。


揉一把,再看。


仍然如此。


眼睛……怎么了?


小侍脚步声细碎,很快的跑了回来。


“大人,大人,文正先生来了。”


子霏轻轻嗯了一声,无力撑起身体,只是朝那进来的人淡淡的笑一笑。


“飞……”文正冲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子霏大人身体不适?请容在下诊脉。”


子霏微笑着摇了摇头,大概看清楚了文正的轮廓,在光影交错的室内,脸看不清楚:“不用诊,是旧伤。”


文正点一点头,动作俐落放下药箱。看来他真是急了,竟然自己背起药箱就跑了来,一个随从也没有带。


药箱里各种各样的药瓶,文正摸出其中一个来,倒了药丸给他服下。


“请您什么也别想,好好儿放松身体。”文正轻声细语:“大人的旧疾,最忌心情大起大落悲喜过度。”


子霏轻轻颔首,闭上了眼睛。


“我来访过大人一次,您正好是出去了。”文正在床边坐了下来:“汉青在天城,尚不知道您来了帝都,不然早就赶了来。”


“你们这些年……还好么?”


“都好。”


“还痛么?”


“好多了。”


看得出文正松了一口气,原来僵直的腰背慢慢软下来。


“您睡一会儿,我去备些药,等您醒了好服用。”


子霏轻声说:“有劳你了。”


的确很疲倦,身上没有力气,头脑也不清明。


早上行云……下手也实在是重了点儿吧。


现在脸上还是有些不舒服。


子霏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在脸颊上轻轻抚触。


“文……先生?”他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只看到一个朦胧不清的人影:“什么……时分了?”


没有回答。


子霏眨眨眼,屋里有些昏暗,但是天还没有全黑。那只手收了回去。


“被人当登徒子打了,很可笑吧……”无力的说了一句,笑了两声,就气喘起来:“你也看到了?真丢人……有消淤的药膏给我涂些,不然被更多人看到……不知道要怎么猜想。”


那人没有说话,手指再挨了上来,有些清凉滑腻,果然是沾了药膏的。


……………我是眼睛都睁不开了的分割线…………………………


眼睛都睁不开了,真的不能再熬了。


“多亏是你来,稳当得多。要是汉青看了,又要大惊小怪一番。不出半天,我的脸就丢出整个帝都去了。”子霏阖着眼帘,有一句没一句:“怎么也没人跟孔雀公子说说人伦之理,和他喝一场酒,被当登徒子暴打一顿。要是我真的伤重不治,也是个冤鬼。竟然因为这种乌龙的理由被打得旧伤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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