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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宁成在舞都的铁腕引起不少非议,令人没想到的是,他卸任舞都太守之后,竟然一跃为大司农。大司农位列九卿之一,掌管朝廷的钱粮赋税以及官营产业。汉国岁入四百余万金铢,归天子私人掌管的少府占了四分之一,其余都由大司农管理。宁成坐上这个位子,可谓是位高权重。


程宗扬也觉得他这一步跃得蹊跷。甚至私底下猜测,老宁恐怕是偷偷给天子塞钱了——宁成虽然是酷吏,但不代表他不会变通。自己一个外乡人都能摸到西邸的路子,何况宁成这种精明果决的资深官吏?


毕竟是说得上话的熟人,得知宁成奉诏进京,程宗扬没有耽误,第一时间就赶来拜访。


宁成气色很不错,虽然官职高升,但并没有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言谈间也没有什么生疏,倒是很直白地告诉程宗扬,自己急需用钱,能不能将七里坊和首阳山铜矿的股份折现?


程宗扬有些意外,七里坊和首阳山铜矿虽然刚起步,还谈不上什么收益,但将来都是能下金蛋的母鸡,宁成愿意卖出股份,对自己来说当然是好事,问题是自己也缺钱得紧。可如果宁成因为急于用钱,把股份转卖给他人,自己想再收回来就千难万难了。


程宗扬思索片刻,然后道:


“宁公用钱,只管吩咐在下便是。不知宁公还差多少?”


宁成很爽快地说道:


“一千万钱。”


“什么时候?”


“三日之内。”


程宗扬一听就心里有数,宁成还真是给天子送钱的。大司农这个位置,宁成不是不够格,但同样有资格的至少也能数出十个。宁成能从群臣之中脱颖而出,这一千万钱功不可没。这可是大司农,实打实的要职,天子还真是什么都敢卖。但想到传说中那个西邸连三公都卖,而且还讨价还价,这也不算奇怪了。


既然关系到宁成的前程,程宗扬也不敢耽误,他长身而起,揖手道:


“三日之内必定奉上。”


程宗扬说到做到,三日后便将五千金铢送入宁成的府邸。宁成没说什么,但能看出他很松了口气,甚至暗示,他主掌的明法科,可以给程宗扬留一个名额。


但对程宗扬来说,这五千金铢出得可没有那么轻松。也不知道蔡敬仲用了什么手段,真从上林苑弄出来四百匹马。加上原来的二百匹马,六百匹马总共才卖了一万金铢——平均每匹不过三万多钱。要知道程郑的二百匹马都是能够充当战马的上等良驹,那四百匹还是御马,这样的价格出手至少亏了三成。但程宗扬也没有办法,这批马不但数量大,还有御马的标记,宁成又急等用钱,有能力并且有胆量吃下这批货的商贾实在不多。最后还是由程郑出面,私下找到晴州商会的大买家才脱的手。


“吸血鬼啊!”程宗扬无奈叹道。


这些马匹按市价当在一万五千金铢以上,晴州商会压下五千,宁成又拿走五千,自己只落下五千金铢,等于有四百匹马都打了水漂——这事他都没敢跟老蔡提,老蔡要是知道有人敢这么吸他的血,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咬死。


家主急于用钱,秦桧也是无奈,只好劝慰道:


“钱铢便也罢了,倒是宁公的心意不好白费了。”


五千金铢收回两处股权,还附送一个名额,宁成这也算够意思了。


程宗扬道:


“你们有谁想当官吗?”


在场的诸人齐齐摇头。


“老敖跑哪儿去了?”程宗扬道:


“他不是当官挺上劲吗?”


冯源道:


“你让他当官还行,让他考明法科可不成——斗大的字他也识不了一箩筐。”


程宗扬想想,就老敖那文化素质,在佣兵团是够使了,要去考明法科,纯粹是给宁成添堵的。


秦桧提醒道:


“咱们用不了,云家也许有兴趣。”


程宗扬道:


“云家得用的人已经花钱走了西邸,或大或小都是官了。这要是察廉正合适,明法就算给云家,也是鸡肋。”


程宗扬还在考虑人选,冯源在旁边道:


“程头儿,你不是看中那位班先生了吗?给他不就得了。”


“开什么玩笑。”程宗扬道:


“这回谁要是不开眼把他举荐上去,我也得想办法把他给拉下来——他要跑去当官,将来谁给我办事?”


冯源笑道:


“程头儿,你这话要让班先生听见,非得翻脸啊。”


程宗扬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是为他的前途着想。他要考中明法科,将来平平常常做个小吏,还真不如跟着我干呢。”


高智商道:


“没人要?给义纵呗。那小子削尖了脑袋想当官呢。”


义纵?义纵的姊姊可是吕雉的心腹,程宗扬压根没往他身上想。


高智商道:


“他姊是他姊,他是他。那小子坏是坏,倒是讲点义气,而且他胆子够大,把名额给他,保证亏不了。”


听到义纵胆大,程宗扬有些心动。自己在汉国,也许真需要几个胆大敢赌的亡命徒。


一屋子人都拿不出人选,最后程宗扬拍板道:


“就他了!”


刚商量了一件事,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猛兽般的低吼,接著“呯”的一声。众人出去看时,却是吴三桂和青面兽掰腕子,将石桌压得碎裂。


程宗扬一阵心痛,这可是文泽留下的遗物,刚搬进来没几天,就被这俩货给毁了,当下黑着脸道:


“你们两个是吃饱撑的!”


青面兽抓了抓脑袋,还没开口,冯源便问道:


“老兽,你不是跟延香在煎药吗?”


青面兽一拍脑袋,撒腿冲到厨下,不一会儿拎着一只巨大的砂锅出来,里面的药汤已经熬干了,只剩黑乎乎的药渣。


程宗扬恼道:


“这是你叔公的锅吧?一副三十银铢的药你都能忘了?你是不是屁眼儿大的连心都掉了?”


青面兽垂着头,从屁股后面又摸出一只砂锅。里面的药材早就炭化了,黑乎乎一团,连模样都看不出来。


卢景嗅了嗅,不由变了脸色,


“这是最里面那一锅?”


“剧大侠的?”程宗扬接过来一看,顿时气了个倒仰,


“这里面单是一味党参就要三个金铢!你熬成这样是炼丹呢?延香呢?不是她在看火的吗?”


吴三桂站起身,讪讪道:


“老敖找她办点事,托我代看一会儿……我跟老兽聊得高兴,就给忘了。”


“干!”程宗扬气急败坏地说道:


“看你们看的破事!药熬坏了是小事,耽误了服药怎么办?”


程郑打圆场道:


“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儿,一个比一个心粗,再说受伤的兄弟那么多,指望延香姑娘自己也忙不过来。”


程宗扬在步广里的宅子陷到地下,为了避人耳目,伤者原本都分散在各处。前几日程郑拿来地契,得知文泽的故宅如今还空着,他又掩藏得好,没有露出过手尾,程宗扬索性把伤号都聚在一处。眼下伤势最重的是剧孟,其次是哈米蚩,刘诏和高智商是腿上中刀,不便行走,富安的伤也没有好利落,再加上卢景救助剧孟时大耗真元,最多的时候厨下一字摆开六口药锅,全靠延香自己照应。


自己手下一群糙汉,上阵厮杀一个顶俩,让他们蹲在炉子边,盯着火候,熬药、加柴、添水……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这不延香刚出去一会儿,六锅药就熬废了四锅。


可自己偏偏又不能说什么——自己知道老敖以前在佣兵团和月霜搭班子,对月丫头很有那么点意思,好不容易老敖移情别恋,跟延香勾勾搭搭,而且还没有什么过分的举止,就是逛个街什么的,自己凭什么拦着?


除了延香,院子里的女人就剩下王蕙,可她是大小姐出身,别说伺候别人,老秦还得伺候她呢。至于自己身边那几个侍奴,罂奴陪友通期入宫,惊理在看着孙寿,剩下的无论卓云君还是阮香琳,都不适合在人前露脸。


正头痛间,斯明信忽然从厢房出来,用阴冷的声音道:


“醒了。”


程宗扬有点莫名其妙,这边卢景已经跳了起来,


“老剧醒了!?”


…………………………………………………………………………………


剧孟受伤的眼眶被缠上纱布,顶着一个参差不齐的大光头,虽然整个人都瘦得脱形,但仅剩的一只眼睛目光依然犀利。


卢景臭着脸道:


“瞪啥呢?认识我不?”说着伸出一根中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几?”


剧孟咧了咧嘴,似乎想笑骂,却只发出一阵嘶哑之极的呜咽声。


卢景鼻子一酸,


“你个鸟货,怎么哑巴了……”


剧孟又说了句什么,但喉中发出的怪声让他自己也皱起眉。


秦桧道:


“剧大侠醒了是好事,大家先别围着,让剧大侠先静静神。四爷、五爷,你们坐下来歇歇。我去熬些粥。主公,是不是知会郭大侠一声?”


“当然要告诉他。”救出剧孟,郭解的门客也出了不少力,通知郭解自是应该的,不过程宗扬又特意吩咐一句,


“这个地方最好别暴露。”


秦桧心下会意,找到冯大法商量几句。冯源点了点头,自去通知郭解。


房里只剩下斯明信、卢景和程宗扬,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剧孟喉咙被热炭烫过,无法说话,但他不停地发着声音,似乎急切地想说什么。


卢景凑在他旁边猜着,


“郭解?赵王?刘丹那孙子?要吃饭?……莫非你说的是酒?我说,你这厮不会还在惦记我那点酒吧?”


剧孟越发着急,呜哑呜哑说个不停。


斯明信冷着脸道:


“我现在就传你腹语之术,只要用心,七日就能学会。”


剧孟用独目狠狠翻了他一个白眼。


程宗扬眼看不是事,抄起铜盆出去,不一会儿装了一盆沙土回来,放到剧孟手边。


剧孟反应过来,立刻用仅存的手指在沙上勉力写了一个“眭”字。


“眭弘?”


剧孟用力点头。


“眭弘没事。”程宗扬道:


“他被人救走了。你放心,整个汉国都没人能动他一根汗毛——连天子都不能。”


剧孟松了口气,又在沙上写道:


“刘彭祖?”


“死了。赵王刘彭祖因为巫蛊、谋反,已经被太后赐死。还有朱安世,也被斩首了。”


剧孟手指微微一抖,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在沙上慢慢写道:


“元非梦耶?”


程宗扬用力点了下头,


“剧大侠,看不出你还是有文化的人呢。”


剧孟继续写道:


“刀……”


程宗扬二话不说,从怀中取出珊瑚匕首,放到他手上。


剧孟手掌已经残缺大半,但一摸到那柄匕首,眼睛就是一亮,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仿佛回来了。


卢景忍不住道:


“喂喂,我跟老四俩大活人还在这儿呢。”


剧孟在沙上写了两个字,


“啊……呸!”


“嘿!你个鸟货!”卢景挂着眼泪笑出声来。


程宗扬以前没有跟剧孟打过交道,但就眼前所见,足以令他心生敬意。他身体残了大半,换作别人,不是嚎啕痛哭,就是心如死灰,要不然便是满腔恨意,大骂贼老天对自己不公。剧孟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还有间心跟斯明信和卢景开玩笑。唯大英雄能真本色,不说别的,单是他这份豁达豪爽的气度,便能当得上英雄豪杰这四个字。


秦桧不愧是专业伺候老婆的好手,一锅白粥熬得又香又浓。剧孟一口气喝了两碗,还要再喝,被卢景劈手把碗夺走。剧孟虎目含泪,一把扯开衣衫,露出胸膛上方的伤口,用力指了指,眼神既悲壮又委屈,终于成功又混了碗粥喝。


剧孟两只手总共只剩下五根手指,他不肯让人喂,只勉强捧着碗喝,不一会儿又一碗白粥下肚。


程宗扬道:


“剧大侠,你胃口刚开,真不能多喝了。”


剧孟恋恋不舍地放下碗,赞许地看了秦桧一眼,先抬起右手,想挑起拇指,接着意识到自己右手只剩下小指和无名指,随即又换左手,但他左手拇指也被砍掉,终于没能挑起。剧孟微微一怔,只有这一瞬间才流露出一丝伤感。


程宗扬也忍不住鼻子发酸,低声道:


“剧大侠,让你受苦了。”


剧孟用残缺的手掌一抹嘴,在沙上写道:


“既来之,则安之!”


一个时辰之后,一身布衣的郭解独自来到院中。他们两人一个说一个写,中间又休息几次,断断续续一直交谈到深夜。


临别时,郭解握着剧孟残缺的手掌,良久不语,最后躬身长揖一礼。


剧孟豪爽地挥挥手。他已经把自己的门客、追随者,都交给了郭解。虽然刘彭祖已死,但眭弘逃亡,他本人的名字也在官府通缉的名单上。事涉谋反,他此时虽然脱身,往后也只能隐姓埋名,藏身于江湖。


卢景和斯明信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但剧孟眼下的状况显然不是谈话的时候,两人默契地没有开口,只是临睡前又联手帮剧孟舒通了一番经络,帮他培根固元,尽快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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