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玄幻奇幻>六朝云龙吟>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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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想学?先把中指剁一截。”


高智商立刻闭上嘴。


卢景拿着铜牌反覆看了几遍,“真的。”


程宗扬抬起头,“哪儿来的?”


高智商道:“师傅,你猜我遇到谁了?”


“谁?”


“义纵。”


平亭侯世子被杀之後,那些少年在楼上纵火自焚,连带几名婢女都被烧成焦炭,连男女都分不出来,最後一个大坑埋掉算完,没想到义纵竟然逃了出来。


“他怎麽会有这种腰牌?”


“师傅,你肯定想不到。”高智商道:“那小子从侯府逃出来,走投无路,只好去投奔他姊姊,谁知她姊姊攀上了贵人,这小子一步登天,混进羽林天军,还当上了散骑中郎,手下有一队的骑射人马。他这次是专门告假,潜回舞都去找当日的同伴,打算把他们都招进自己队中,好躲过太守的追捕。我也沾光,混了块腰牌。”


“他怎麽当上散骑中郎的?难道羽林天军就不查他的来历吗?”


“他没多说,我听着好像是他姊姊结识了宫中什麽贵人,後台硬得很。”


从盗贼摇身一变,成了天子的禁卫军军官,义纵这转身华丽得简直像造假。可高智商手里的腰牌货真价实,不打半点折扣,也就是说,这位临安有名的花花太岁现在已经是羽林天军的一个骑射手了。


“怪不得你要佩把剑呢。”


冯源苦笑道:“还说呢。衙内信口胡吹的时候,我腿肚子都在转筋,生怕姓董的把我们也给下狱了。我还真没想到他居然就信了。”


“这小子是走了狗屎运,正好遇上卧虎。”高智商这说辞,换作别人肯定要闹出事端来,但遇上董宣这样的酷吏,觉得军方总算干了点正事也说不定。


“得了,今晚好好喝一场,给大伙压压惊。老敖呢?”


“和刘诏一起去买酒食去了。”


“哈大叔呢?”


“社里有位兄弟腿上受过伤,一直没好利落。刚才见面时哈爷看出来了,正给他冶呢。”


“哈大叔还会这一手?”


“哈爷会不会治我不知道,可他那治法太稀罕了……”冯源啧啧称奇。


卢景道:“是不是郑宾?膑骨受伤,一到天阴就作痛的那个?”


“就是他。说天阴的时候,连路都走不动。”


“他是怎麽治的?”


“他让老兽挖了五斤黄土,放到锅里使劲炒,炒得跟细面一样。”


说话间,富安满头是汗的从厨房里出来,拿起自己的茶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高智商道:“富安你个狗才!炒好了吗?”


富安向程宗扬打了个招呼,抹着汗道:“正炒着呢。”


卢景翻了个白眼,“黄土炒成细面?走,看看去!”


几人都觉得好奇,跟着卢景进了厨房。只见灶中柴火烧得正旺,灶上一口大铁锅盛着满满一锅黄土,两名禁军的士卒正拿着锅铲来回翻炒,真炒得像细面一样,整个厨房都弥漫着热腾腾的泥土气息。


青面兽站在一边,怀里抱着一只酒坛,看到程宗扬进来,他咧开大嘴,“官人!”


“闭嘴!你就叫程头儿!”


“头儿!”


“你抱着酒坛干嘛呢?”


青面兽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怎麽说,索性捧起坛子,大嘴一张,一口下去一斤黄酒,接着“噗”的喷到锅中。


雾状的黄酒洒在滚烫的黄土上,立刻蒸腾起来,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香。


青面兽道:“这般。”


富安挤进来,“快!快!”两名军士加快速度,挥舞着锅铲翻炒黄土,直到淋上的黄酒全部炒乾。


富安蹲在灶边盯着火候,“再来!”


青面兽又吞了口酒,这回他脖子仰得有点高,“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富安叫道:“赶紧吐出来啊!”


青面兽老实道:“落肚矣。吐不出。”


“再来!再来!”


青面兽重新含了口黄酒,喷在土上。两名军士卖力地挥舞着锅铲,把锅里的黄土翻炒均匀。那黄土看起来油光发亮,酒香四溢,即使明知道是黄土,还是让人禁不住口舌生津。


富安撤了灶火,把掺了黄酒炒熟的黄土装到几个布袋中。


郑宾是崔茂营内的军士,三川口一战,崔茂全军埋伏在雪中,然後又渡河而战。郑宾就是在那一战中膝盖中了一箭,又在冰河中搏杀多时,战後箭伤一直未能痊癒,只好退出现役,与蒋安世一同到洛都经营。


这会儿郑宾闭着眼睛,席地坐在堂上,双腿箕张,裤管卷到膝上,露出一条粗壮的大腿。他受伤後在冰水中苦战竞日,虽然伤口已经平复,但寒气入骨,一到阴雨天气,整条腿就像废了一样。


哈米蚩拿着一柄骨刀,在他膝盖周围来回刮着,直到毛孔张开,皮肤下渗出一层细密的血点。


青面兽拎着布袋进来,哈米蚩接过布袋,往他膝上一按。郑宾被烫得浑身一紧,过了一会儿,他眉头渐渐松开,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哈米蚩拿过一只布袋,放在他另一边完好的膝盖上,然後着膝弯後各垫了一只,最後一只布袋则放在他腰下。


蒋安世在旁问道:“怎麽样?”


“舒坦!老郑这腿还从来没有这麽舒坦过!”郑宾睁开眼睛,看到堂中多了几个人,忙挣扎着想要起身,“卢中校!程上校!”


卢景按住他的肩头,“你歇着。”然後仔细看着他热敷的位置,甚至醮了点黄土尝了尝。


哈米蚩道:“日用一次,使新土炒。一月可癒.”


蒋安世抱拳道:“只要哈爷治好郑兄弟的腿,没得说,这份恩情我蒋安世记下了!”


哈米蚩乾巴巴道:“不用你的恩情。”说着竖起一根手指,“一只羊。”


蒋安世怔了一下,然後大笑道:“十只!我这就去羊市!”


程宗扬笑道:“顺便买头猪。都记在账上!”


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程头儿!你回来了!”


敖润扛着一只大筐进了院子,右手提着酒坛,还牵了只羊。他把羊往马桩上一栓,然後放下筐子,“程头儿,我听见你说买猪?有!有!我跟老刘刚买了一头!”


“买的什麽?这麽多?”


“葱、姜、葵、菘、纯菜、茄子、萝卜……”敖润一样一样摆开,“这是瓜果,西瓜、石榴、葡萄,还有几根黄瓜。这一堆是调味的,酱、醋、蜜、油。小心!小心!那一大块是豆腐!可别弄碎了。还有三只鸡,五条鱼,十几斤牛肉。活羊一头——今儿吃个新鲜的!这是鸡蛋,日!这个咋碎了?”


敖润捞起一只压碎的鸡蛋,一捏一吸,咽下肚去,顺手把蛋壳扔到一边。


“这一包呢?”


“那是馅料,枣泥、芝麻、瓜子啥的。”


“要馅料干嘛?作元宵?”


“月饼啊。”


“哟!你还会做月饼?”


“老刘说他会做。”


程宗扬讶然道:“刘诏会做月饼?”


高智商道:“师傅你忘了?临安最好的厨子、篾匠、木匠、裁缝、鼓手、泥瓦匠……全都在我们禁军!刘诏也就学了点皮毛。”


宋国的禁军也分好几类,上四军多少还能拚杀几下,其余禁军就是挂个军士名头的杂役,除了打仗不怎麽在行,别的可是样样精通。刘诏是高俅专门派来照看他宝贝儿子的,手底功夫极硬,没想到竟然还是半个大厨。高俅挑出这麽个人才来,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老刘呢?”


“後边呢。来了!”


程宗扬竖起耳朵,听到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门口伸进来一个硕大的猪头……


那猪肥头大耳,脸上带着慈详的微笑,不时发出舒服的哼哼声。猪头下面,刘诏满头大汗,两手牢牢抓住猪的两条前腿,就那麽把一整头活猪给背了进来。


程宗扬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刘兄弟,你这是闹得哪一出?”


刘诏一翻膀子,把猪卸下来,抹着汗道:“这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扛又扛不成,抱又抱不得。我是没辙了,只能背着。老敖,兄弟这回算是被你给坑惨了,我说买点肉吧,你非要买活的!”


“活的便宜,有下水!”敖润道:“一会儿多给你半挂大肠。”


“拉倒吧!为半挂大肠我至於吗?瞧我这身臭汗——我先洗洗去。程头儿,你们先忙着,一会儿我给你弄俩样下酒菜!”


“杀猪!杀猪!”敖润乐呵呵说着,一脚把猪放翻,用膝盖顶住猪颈,从靴筒拔出牛耳尖刀,一刀攮进猪喉咙里,然後往下一划,猪腹齐齐剖开,里面的猪心、猪肺、猪肝、大肠,热腾腾地滚落出来。


几名禁军军士一起动手,烧水的烧水,拔毛的拔毛,猪头、猪蹄、肘子……被一一卸下来,用大盆装着,猪血也满满装了一盆。


宋国禁军擅长百艺的名声真不是吹的,杀猪比杀人利落多了,一会儿工夫就收拾停当,连腰花也切好了,大锅一炒就能上席。


众人把院门一闭,然後搬来草蓆、案几。汉国是席地而坐,分席用餐,一人一张几案,但程宗扬图个热闹,指挥众人在院中铺好蓆子,然後把案几拼起来,留出中间一块空地。


说来鹏翼社诸人是东道主,商会和禁军的汉子远来是客,可大家都不讲究这些。几名手快的军士把瓜果洗好,摆在盘中,流水般送上,其他人洗菜的洗菜,刷锅的刷锅。高智商干的是自己的老本行,这回不用哈米蚩用棍子发话,他就抄起斧子,老实跑去劈柴,那两条胳膊细是细,但多少有了点肌肉的样子。


劈好的木柴由冯源抱着,堆到席间的空地上,接着一记火法打上去,烧起篝火,这边已经有人把刷好酱料的牛肉架在上面烧炙。众人各忙各的,程宗扬根本插不上手去,只好拿了串葡萄,四处转悠,东边瞧瞧,西边问问,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一名军士牵过羊,准备宰来下锅,程宗扬连忙拦住,“这羊让老兽收拾,他喜欢吃大块的。按咱们常吃的肉丁一切,老兽吃到嘴里都跟肉馅似的。老兽!这羊你牵去找哈爷,问问怎麽吃。”


青面兽咧开大嘴,肉山似的扑过来,把羊往腋下一夹,就跟夹个兔子似的去找哈米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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